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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谈

浅谈实验艺术

邬建安

实验艺术及其内涵

“实验艺术”这个称谓现在挺流行的,其指代范围较广,与它含义相近的概念还有“前卫艺术”、“当代艺术”等。虽然称谓不同,但指代的内容却有着一定程度的相似性。“实验艺术”从上世纪末开始在中国逐步发展起来,作为当代中国文化西方化的尖兵,人们对它的认识是存在着差异的,形成差异的表层原因可能是眼界的不同,而深层原因很有可能是现代汉语对美国和西欧当代文化的消化不良,也就是说我们用来思考的语言工具有些不适宜加工这些待思考的问题。“实验艺术”较之“当代艺术”,在概念上有着更具体的指向性,这个概念点出了这类艺术的特质,具体来说,“实验艺术”是一种带有行业边缘探索性的艺术,它常常与经典艺术发生碰撞,产生摩擦,时常挑衅传统的价值观,独树一帜并努力使自己创建的价值体系合法化,并在某些场合展开深刻的自我剖析与自我否定。

实验艺术的实验性

“实验艺术”强调的是“实验性”。对于实验性,我们可从三个层面来理解:

一是媒材的实验性。艺术品的生成需要借助一定的载体,载体可以是世间的一切东西,甚至是非物质的东西,它们被称为媒材。有一些东西从很早以前就被认定是艺术的媒材,比如对绘画来说,五彩的颜料、笔墨、亚麻布或宣纸,就是天经地义的艺术媒材,谁去商店里买这些东西都会被其他人联想作艺术家或画家。媒材的实验性体现在对于传统认定的艺术媒材的颠覆,可以颠覆媒材的范围,比如厨师的锅勺、司机的方向盘、厕所里的小便器,将这些东西视作艺术的媒材,这些东西原来并不是艺术的生产资料,所以赋予它们媒材的身份就是一种革命,具有实验性。颠覆还可以发生在传统媒材内部,通过改换它们的使用方法产生实验性,比如用颜料做雕塑、用宣纸缝衣服,虽然使用了经典的媒材,却大相径庭于传统的方法。

二是探讨问题的实验性。传统艺术有其熟悉的讨论话题,在漫长的艺术发展史中,有一些话题甚至是永远被探讨着的,比如形式问题和技巧问题,对这些问题的探讨实际上划定了艺术的思想边界,它们让我们认定艺术就是用来做什么什么事的那样一种东西。探讨问题的实验性体现在对于既定话题的穿越,人们普遍认定艺术应该讨论形式美,我偏要用它讨论本拉登;人们普遍认定艺术应该讨论优雅的技巧,我偏要用它讨论耶稣究竟应不应该复活,这种叛逆的穿越体现出革命性,因此是具有实验性的。

三是重新界定艺术的边界。艺术作为学科总是存在着边缘的,一般来说我们绝不会把门捷列夫的元素周期表视作艺术作品,也不会把毕加索的《格尔尼卡》当做化学实验的伟大成就。学科之间内在的差异决定了自己边界的形状。艺术边界探索的实验性常常表现为对其他学科的侵入,扩张领土,吸收其他学科的工作方法和价值判断,艺术与各种新技术的快速结合就是这类实验的典型案例。

实验艺术作品的成功标准

实验艺术作品的成功标准往往是不确定的。作品做十次可能有八次失败,剩下两次才会被别人接受,这就是实验。就好像做化学实验、物理实验一样,都要先去做很多尝试。如果我们事先知道成功标准是什么的话,就不存在做实验的意义了。实验艺术要不断测试、推翻和重建,要在大家都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的情况下多去做一些。

对于实验艺术作品来说,理想状态不是商品化,它的空间应该更自由,一旦变成商品就要适应商业的规则,创作的纯粹性就要打折扣。作品的价值其实是想象出来的,并不是固定的。在西方人的价值观念里,他们认为作品不创新、不发明创造就没有意义,并不在乎发明创造出的东西是否真有价值,只要突破、革新了就有意义。这个价值观在西方三四百年来已经根深蒂固了。但在中国,人们对这种创新的逻辑并不是十分认同,这从我们传统的书法绘画艺术中就不难看出,中国传统艺术不习惯那种破坏性的革新,我们更看重情趣、意境这些东西。因此,某些对中国来说有价值的实验性举措,在西方世界可能就不会认同。

实验艺术的社会价值

进行实验性艺术创作的人需要丰富的想象力,他们在熟识过往的基础上对未来形成判断,这种判断因掺进了大量个人化的想象而独树一帜,于是对于社会文化的发展比较具有积极的借鉴价值。艺术家对当今的一些社会问题,文化发展的弊端都有自己的判断和认知,他们善于运用自己的想象力和艺术上的天赋,去设计出某种解决之道。艺术家是这样一种人,它们不是简单的艺术产品的制造者,而是对未来有判断、有承担的一群奇想者。实验艺术并不强调某一种具体的技能,而是重视一种思想、一种见解,根据见解去寻找适当的媒材、技巧。

当然,每个人不可能永远保持实验性,艺术家通过自己的作品确定下某种独特的艺术方向后,常常会收获一些利益,之后就会停滞下来,重复之前的创造成果。这也无可厚非,我们并不能因此而否定作品曾经的实验意义和价值。也有极少数的艺术家,他们一生当中在不断的反思自己,甚至不断的推翻自己、否定自己,他们不希望自己创造的东西返回头来变成自己的限制,这种艺术家是最了不起的。但是,这个世界并不需要那么多的人来做实验。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百分之十的人在做实验,那就已经非常多了。世界要稳定地发展,还是需要绝大多数人坚守经典和主流。极少数不安分者、极度敏感者在现状中看到了不足,或就是因为叛逆、不满而产生了变革的冲动,由这一小撮人来搅动局面就够了。如果这个社会上真的有一半人都在做实验,那这社会就会变得很可怕,因为这意味着文化环境的不稳定。失去了稳定的由主流艺术坐镇的文化环境,实验艺术也就无从谈起。